漫吮舊日傷彩虹

  

Lady Gaga發表〈Born This Way〉單曲MV那陣子,很多人都拿這首歌來當同志平權主題曲,這針對個體還說得通,歷史中的「同志」倒從未「生來如此」。自1990年前後「同志」從香港傳入[1],十年間,它鼓動後進參與「同志運動」,它促發「酷兒」與「怪胎」反省「同志」的侷限,「同志」這一側益發「壯大」,BDSM、跨性別、獸交、用藥、戀童等都曾與聞,於是也難免有人不解,這些貌似「豬一般的隊友」究竟跟「同志」有什麼關係。嫌棄豬隊友的人,可能太篤定「同志」born this way了,這是林佑軒選擇《崩麗絲味》四字表記的一個好處,拿「高拐」的字詞活絡習以為常的事物。

是以評這本書不得不先提一點「同志」的歷史——儘管紀大偉序得準確:「這批小說對於歷史的態度曖昧矛盾,想要切割卻又想繼承」(6)。總之,眼下的台灣還有不同時代的「非異性戀」[2]存在,讀者你九成不是這些人,其人亦不勞《崩麗絲味》開立出生或診斷證明。單從語意的系譜來看,他們的一種形象是《違警罰法》[3]尋咎的「奇裝異服」、「妨礙風俗」,所謂「人妖」:「剪裁合體細腰身的裙子」、「白色透孔短袖上衣」、「貼身奶罩」、 「白色皮鞋」、「『褒曼式』的短髮」 、脂粉與唇膏——1953年9月26日的《聯合報》,怎麼讀起來有點像〈女兒命〉。

他們是乾(義、契)兄弟姊妹,是長期互相照顧卻沒有名分的同伴。他們多半有結婚、有小孩,但婚姻能維持多久、如何維持,那又是另一回事[4]

我不懂小說技藝,卻剛好做過這方面的歷史研究。我對《崩麗絲味》的基本看法,不妨借用〈就位〉的妙語:《崩麗絲味》不但具備兀自成「位」的野心,實力也差堪匹配。然而本書面臨一個弔詭和一個困境,成不成得勝頭迴,或有待未來的林佑軒。

召魂的艱難

再次肯定紀大偉的說法:《崩麗絲味》幾乎字字召魂。

召魂淺義:逼讀者專心。

他把櫻桃桿扔了,上廁所去。兩根指頭染了色素,紅紅。嗤。伊馬櫟拉開拉鍊。花少不愁沒顏、色,我、把、雞雞都染紅——唉,乾哥。伊馬櫟瞬間氣餒如失壓的紅巨星。Funky哪裡好?放鬆,放鬆。這裡不好,乾哥!放輕鬆,放輕鬆。你瞧小便斗什麼樣子。放輕鬆才尿得出來!(38)

那顆櫻桃是醃櫻桃,更鮮麗還沒有果核,而這段展現林佑軒的看家本領。有傳球般不斷流嬗的意象(Funky舞池和小gay的綺麗愛夢像醃櫻桃,愛夢殘餘色素染上雞雞,雞雞轉進廁所則低陋放肆),化用各種套語(〈西風的話〉),常見的意識流寫法到他筆下定要再添曖昧眼線(「放鬆」究竟是乾哥勸初入玻璃圈各種不適的伊馬櫟,抑或乾哥在Funky廁所出入伊馬櫟,要他「放鬆」?)。最重要的一味是幽默感,〈紅CK〉牽亡一段堪稱代表作[5]

套語尤其讓人想起《島嶼邊緣》式的趣味,那高中教官、軍中長官,乃至貽害本地社會的骨刺教條,一一被「破壞式創新」,痛快淋漓。十家如「權杖共文曲一色,貪狼與寶劍齊飛」,三教如「金龍獅子心,開法眼觀祂裙底,只見一亦空亦假,非有非非有之殊勝境」,行政如「回去須大破大立,著手研擬適用」,韻文如:

臨老入花叢,兼而胖且禿。頭白眼暗坐有胝,肉黃皮皺命如絲。渾欲不勝簪。(128)

堪悲哥哥那麼少,歲歲又年年,弟弟妹妹心焦煎,無愛不能鳴琴弦,耕心田,展華筵,驚地仙,值得幾個破銅錢。(144)

文化基本教材如:

CK,CK,何德之衰。(126)

帶他到廁所,他吐了一身。我看見好美好美的肋骨。允執厥中,綱舉目張,不偏不倚,各就各位。(90-91)

搶救國文聯盟贊曰:「我知道我的手太小/太野的你我抓不著」。語言層次的顛覆多半難以撼動物質與象徵資源的分配,毋庸贅言,卻也不必低估,就如同我們不該低估政治人物與媒體讓「法治」、「民主」等詞彙貶值、突變的能耐,我樂見小說家做翻攪陰溝的動作,畢竟誰知道自己的腦袋會不會也一般陳腐。

召魂深意:自成一位,引君入甕。在沒有認同危機的年代,搔刮身分的癢處。〈Funky〉敘事的撒嬌口氣,挾帶「假異男」PZ那種「假漠然」。〈甦醒〉的敘事者以犬儒的語句替「你」[6]抱怨「他們[那個善良、正直、道德的普羅世界]怎麼能這麼快樂」,但敘事者雄辯滔滔為的「你」其實是在介意「男友」不布公戀情又劈腿,何勞傅柯薩德,遂透露出一種欠底氣的驕縱。〈2B3P四腳獸.五顏六色獨角仙〉的敘事者,男同性戀國高中時幫吹過的、班上很性格的那個男生。〈救難書〉買春的處男,〈老島同孩壕溝花〉的兩蕊「找簡單」菊男,〈懶藍〉的自戀男。〈崩麗絲味〉的「Mama’s Generation」和「烏日五行男」——儘管真實存在的概率極低。凡此,林佑軒一邊召喚各種偏離王道陽剛氣質[7]的「妖」、「嬈」、假鬼假怪,多半還有餘裕在敘事中埋伏對他們的諷刺與反省——這等自戀又傲嬌的作者,看什麼都不順眼。

可就是這份不順眼,造就《崩麗絲味》寫得最好的幾個「位」。〈老島同孩壕溝花〉和〈家拎師〉最顯生硬,〈救難書〉好些但不優。恰好這三篇的敘事結構都接近簡單雙線[8],敘事中也缺乏自我質疑的安排,簡單說,就是作者太認同筆下角色,會不會是跟角色所本所抽樣所抽象的日常生活沒那麼熟?對照畢竟太強烈了:淫蕩的林佑軒會在一靶打完、角色收彈順便陷害輔導長的時候,插進一段活像MV的跑馬燈[9];伊馬櫟跟心機重的高中假異男同學聊天,敘事硬是把高中情事的餘緒、大學同性戀社的花絮,乃及情敵變情人的世間情,統統剪接在一塊兒[10]。還不說〈2B3P四腳獸.五顏六色獨角仙〉結尾,預知《星際效應》橋段[11],營造出「走過一個巨大的、喘著氣的、剛打完一場籃球的男孩子的背部」,那款崇高兼荒誕。林佑軒以猥褻態度對待筆下敘事,在這些我以為出色的篇章中,他不打算讓筆下角色跟讀者舒適,總要有個聲音出來酸一下,管它來源是敘事者、角色、畫外音,抑或讀者自己的幹聲或竊笑。

只是,「反觀」這些篇章,不難發現林佑軒擅寫的是這樣一條社會軌跡上的風景:出身中部,明星男校(中一中)畢業,國立大學(台灣大學),就學時參加同志社團(台大Gay Chat),義務役;從男,以女撐開。這本身是一條篩選復篩選之後的窄路,君子再如何不器,也沒辦法無視社會條件的區隔。跨越階級的壁壘,需要作功(work)。《崩麗絲味》不想被太快請進「同志文學」,九歌編輯以「性別議題」、「有志一同推薦」繞過之。

「同志文學」這個位是1990年代中期架起的。兩大報文學獎約自1988年開始,非異性戀情欲的作品出線得越來越多,外文系為主的年輕教授和研究生(跟《島嶼邊緣》那群小部重疊)以評論和雜誌專題[12],一邊強調作品中「同性戀」之本真,同時也以草創未久的「酷兒」之名,質疑那種本真的認同。1990年代的學院新、中生代討伐文學場前一世代,他們自己也被學院裡還沒拿到位子的妖犢挑戰。這番亂鬥之間,同志與酷兒都還未及檢討階級門檻,二十年後觀之,從「前文學獎」到文學獎鼎盛的1980~1990年代,關乎同性情欲的文學作品,或者情節發生在高中(尤其明星女男校)、大學(尤其國立大學),或者角色被設定如此,頻率之高,很難推托於偶然[13]。根本原因,大抵是走這條路徑的人分配到了比較豐厚的象徵資本,也傾向以這些資本砥礪觀審的銳利程度,觀察到更多「同志」的特徵,寫入作品,復又被其他有條件共鳴者觀察到。

屁述這些,只是建立可供商榷的歷史知識,而非檢討作者的階級出身。該問的是:小說是否在這樣的歷史條件下,擴張了文學場的視域或為它添亂[14]?當小說家想在這樣的歷史條件下引進不同階級[15]的「同志」,他是否做得比前人/同代人更好?前一個問號我十分肯定,後者沒辦法化約到是或非,只好迂迴一番了。

歷史與倫理

一字即一記號,標記同時區隔,林佑軒的敘事成功隔出了繁複細膩的「位」,惟以一弔詭等價交換:「位」所召喚的個人讀不懂或不讀《崩麗絲味》[16]。然而這個弔詭誠然是片迷障,而且很可能是我獨斷,還需市場、文評、學院等檢驗,無一不需要時間,或許言之過早。不過,倘若正視林佑軒面對台灣同志史「拔劍四顧心茫然」一邊撿貝殼的心境[17],何妨問:誰在意台灣同志史?

正因為林佑軒這一代乃至「90後」委實是「幸福彌賽亞」,同志生活擺在他們眼前的提問反倒是倫理而非歷史。意思是說,「同志」語意廣納百川,愛滋、用藥、BDSM等林林總總,APP交友約炮彈指成交,相對於此,「同志」在法律與政治中的地位仍不明朗。五都同志的日常生活各自成蹊[18],卻發現本地社會只有文學場、經濟系統跟娛樂事業差堪看得上同志,相對剝奪感需要歸因,這就給圈內的各種「踩踏」提供動力。

《崩麗絲味》主張的是看緣份、上手即用的倫理,煙視媚行以對煙視媚行。懇切如「當愛從基礎流失,請求諸外島男子」[19],宗教實用主義如「他們走了出來,臉上都掛有勝利表情」,「也許看到了各自的神吧」[20]。帶點犬儒已經很兇了:

他們怎麼能這麼快樂。你全心全意深愛的世界配給快樂予健全高貴的人。[…]出了甦醒會場,瀰漫著正直、善良、道德的普羅世界迎接著意義積極的暮光,迎曦門無懼地聳立,同性戀的劈腿世界在這個世界只是個可悲笑話。(198)

《崩麗絲味》不兇,它看重個體特質,求其高調,至於生活該怎麼過,同志該怎麼活,何庸贅言,一如〈紅CK〉讓人腹肌崩壞的結尾。年輕同志的倫理麻煩,自個解決。其姿態一如1990年代的酷兒,擔任反省「同志」的角色。沒什麼不好,只是階級條件未夠班的「同志」根本懶得反省一對一的親密關係裡的持具個體主義、K啊菸啊(不)要管到什麼程度,找得到B、下班能約個會就不錯了。網路把同志的幸福光景串在一起,也加強了相對剝奪感,划個臉書就會看到你(還)沒有的腹肌與讚數。比起同志運動,跟別的同志一起運動,較勁殺伐,果然還是比較吸引人。「同志」語意向未來綻放,重要的是快點迎來那「跟異性戀平等」的未來,歷史——稍微有個概念就好。

雖然紀大偉的序文和九歌的操作方式,都著意避免《崩麗絲味》太快被歸類為「同志文學」,但就「要求豐厚象徵資本」與「觀審、開拓『同志』氣味」的秀異表現而言,《崩麗絲味》確實為此文類注入活水。假使它雕琢的位沒人對號入座,我認為林佑軒的責任少於一半,多過一半的是整個社會的象徵資本分布造成的結果。「亦常人」的同志讀TT1069情色小說,讀《不是我想掰彎你》或《軍犬》,這些作品不會去刁難讀者的倫理概念,「圈內已經夠亂了」,《崩麗絲味》莫要添亂。

面向市場又挾帶議題的寫作策略,2014年熱銷的《全部幹掉》(基本書坊)是一例。作者化名「T0P」,敘事陽剛霸道,其中一篇故事化進農安街事件。書末作者告白「T0P」意涵,屁眼大張撐破刻板先見。此書主要戳刺的是對性別角色的規範期望,在這不分偏1只當0的世道下顯得太不基進,只是人類做的、說的和能反思的,向來是三回事,其間的時差也切割了文學場能佔的位置。

如何寫沒有歷史的人

那些生命軌跡跟林佑軒相近的角色,他寫得絲絲入扣,相較之下,長輩則大半被「年輕化」甚至綜藝化了。就此而言,〈女兒命〉 寫父親與敘事者繁複的關係,父親端謹、害羞、慎微,卻也勇於尋覓展演身體的機會,貌似符合對同志長輩的刻板期望,耐嚼。〈救難書〉的林輝像習作人物。〈如廁所多瑪〉、〈紅CK〉和〈崩麗絲味〉又跡近康德所謂的「想像點」(focus imaginarius),位於可能經驗之外,旨在讓人逼近而非抵達。此在的烏托邦。

這種處理方式邀請我們把長輩想成亟欲「補進度」、跟上年輕人[21]的態樣,只是水水伯不大可能活成伊馬櫟,兩代人若接上線的確能激擾彼此,無緣的話長輩亦有其慣適的活法,我贊成把接觸的介面做大[22],但在文學作品裡這樣處理,作者與被召喚的讀者或許都該盤點一下,多大程度是想治癒「第一代驕傲本土酷兒」面對「最困難的時代」的惶惑——這一點也對我自己說。跨越階級,克服時間距離,沒有速解或通則,必須作功,眼前口述史還有待織補,搭配歷史研究緩解欠缺史料的困境,惠利寫作者刻劃入神。別誤會,我並非咬定林佑軒調戲長輩純因識不清那一代眾生體相,而是不論誰來寫,都會遇到類似困境,這是林佑軒儕輩與後生寫作時共有的條件。

另一個可能,林佑軒立意「觀音變蔡琴」,兩代直航,以我輩草莓族綺麗無邊,引渡「奇裝異服」的「人妖」,揉進雙重生活[23]裡邊。雙重生活的經營策略與心曲,本書僅〈女兒命〉處理較多,〈崩麗絲味〉點到為止,〈如廁所多瑪〉裡的長輩剛好落在「錯誤的那邊」而顯得扁平。我以為林佑軒使用歷史,多半還是為了證成或牽成今日。歷史「金金一葩」,哪裡不能收納,納進衣褶褲襠都能放光。莫落入常識的陷阱——不一定詎隔三、五十年才叫歷史,利用敘事將時間界域鉤織起來,就是歷史。

林佑軒的「成長小說」,如〈女兒命〉、〈Funky〉、〈2B3P四腳獸.五顏六色獨角仙〉,不僅讓讀者見證主人公成長,憑藉敘事裡雜交的視角,讀者更能從主人公的社會軌跡上,瞥見社會空間中的其他人——但也僅僅是瞥見而已。性(sexuality)能銜接階級,林佑軒酣暢地善用這一點拓開了水平向的戰爭迷霧,如〈2B3P四腳獸.五顏六色獨角仙〉,海線肌肉陽光少男與未來將平步國際的菁英少女,也就只有在台式單調無聊的2B鉛筆之雨下,才有可能媾出火花。因為這類篇章,我輩七年級得以晉身有歷史的人。

這樣寫,厚道嗎?要看比較標準。凝視身體,巴望正常,這樣的玻璃圈裡滲入一點源於過去但還沒過去的卑賤羞恥,已經如十層棉被下的豌豆一樣螫人,《崩麗絲味》夠厚道了。卻要認真考究,視域融合,《崩麗絲味》呈現的前代人身姿就稍嫌薄癟,至少我會期待更認真一點在悲傷的人。

 

 

 

 


   [1]       關鍵字:邁克、林奕華、(香港)同志電影節、1992年金馬國際觀摩影展。

   [2]       這引號內到底要擺什麼詞,也著實讓人傷透腦筋。就漢語而言,1944年潘光旦譯注《性心理學》之後,漢語世界才開始用正常/變態來觀察同性戀。1949年後的台灣,性最重要的結構特徵就是確立異性戀/同性戀這組區分,這主要是在警察、心理衛生、輔導、精神病學與泌尿科等領域,漸次實現的。而且,一直要到1970年代,精神病學才逐漸接受同性戀這一側自成一個世界。

是的,上述主張的意思是,1944年之前,「異性戀」的概念並不明確,而且異性戀的內涵是靠「同性戀」的內容來界定的。說到底,性器官的配置只是「性」的一環而已,據此片面歸類,捉襟見肘只是剛好而已。

   [3]       1991年廢止,被《社會秩序維護法》取代。

   [4]       C.f. 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. 2010. 彩虹熟年巴士-12位老年同志的青春記憶. 彩虹館 1. 台北市: 基本書坊.

   [5]       p.140-7。

   [6]       本篇中的敘事者與「你」,可視為同個本我的雙重化。

   [7]       請參考高穎超. 2006. 做兵、儀式、男人類:台灣義務役男服役過程之陽剛氣質研究(2000-2006). 台灣大學社會學系碩士論文.

   [8]       分述兩角色本事,現在與回憶交錯,皆屬之。

   [9]       p.119-120,〈懶藍〉。

  [10]       p.48-53,〈Funky〉。

  [11]       或說坊間引以為酷炫的電影,在小說裡早已排練得乏了。

  [12]       說來《秘密讀者》也在幹類似的事兒。

  [13]       1994年製作「同性戀」專輯的雜誌《誠品閱讀》,讀者群也是知識分子與上層中間階級。

  [14]       稱讚意味。畢竟在文學作品裡將生命經驗複雜化,跟個人的生命經驗裡的複雜,是意味不同的兩回事,小說技藝因此可貴。

  [15]       如果這樣表述讓你覺得很生硬,不妨更生硬地理解為「非明星男校畢業、非國立大學畢業、沒參加同志社團」,非都市,非生理男性。

  [16]       比方說李明彥跟伊馬櫟會讀,PZ不會讀,朱寶與豪謙可能買來積灰塵。烏日鄉光德文化協會的小姐先生更難了。

  [17]       紀大偉的判斷是林佑軒既想繼承又想切割,既愛憐又羞辱,「直接說出真話實在太肉麻,還不如用個笑話讓真話繞路,還比較顯酷」(6)。

  [18]       2015開張,Luxy等夜店被抄才又提醒我們同志都市生活惟危啊。

  [19]       p.80,〈老島同孩壕溝花〉。

  [20]       p.105,〈如廁所多瑪〉。

  [21]       「套套是什麼?廟公悄悄問豪謙。」(145)「水水伯捏著紙條。金孫做同志運動,可他從未告訴別人他思慕阿木仔呦。他不暗戀那老尻川了。他要回去學臉書。吧裡認識的小孫子要帶他去大遊行呢。怹相約台北見,他要帶他吃好料。」(237)

  [22]       譬如同志諮詢熱線老同小組舉辦有年的「熟年巴士」。

  [23]       結婚生子,一邊利用各自性別角色的刻板處追求「本真」,譬如男人有應酬,女人有姊妹